SHAOXINGMINJIN  2014·3


 

应征体检忆当年

何震辉

  一九七四年冬,是我赴马山海涂插队的第三年。这年的十一月,每年一次的征兵工作如期在当时的绍兴县农村举行。
  招工、招兵和招生,是当年知青走出农村生活困境的三条出路,也是当年普通农家子弟较为向往的一条人生之路。根据政策规定,知青当兵,应当插队满两年。但在一九七三年,海涂所在的绍兴县马山区,因为没有征兵任务而落空。到了七四年冬,那时被十三号台风冲决的海塘已经修复,海涂的生产和生活秩序也正在遂步恢复。因此,为了实现这一当兵的理想,我除了照常每天参加生产队的日常劳动之外,在收工之后,还在门前的小河中游泳,以增强体质。尽管后来天气遂渐转冷了,仍照常坚持。
  经过报名和政审阶段,我插队所在的兴塘大队符合身体体检条件的应征青年,连我在内共有十名。除我一人是知青身份外,其他九人都是农民子弟。在这九名农民子弟中有一人还是高中毕业生,但当兵的名额只有两个。其时,在杨树娄大队插队的插友贺惠民,亦通过报名和政审关,取得了体检资格。
体检的场所设在马山镇上。在大队武装干部的带领下,我们身负被包和洗刷用品在里畈兴塘大队部出发,来到马山镇上一条小河北面的一所学校,在礼堂内打上地铺。第二天一早,怀着兴奋而紧张的心情,我们就参加了应征体检。
  体检的内容,首先是五官科。而五官科中的第一关就是视力检查。记得当时在视力检查室担任检查员的是我们海涂合作公社的知青任秋娟和单和娟。我当时的视力检查结果是左眼1.2;右眼1.0。
  在血压检查之前,就听有人说,要从药店里购买降压药嗪丙宁服用,以降底血压。但我却不信这个异说。但问题偏偏出现在了血压检查这一关。不知是什么原因,我连续二次的血压测量均被定为不合格。连检查医师都对我说,你休息一下再来。无奈,只得上街从一家设在弄堂的一家小药店里花钱买来两颗嗪丙宁服下,果然立马就收到了效果,第三次检查遂为合格。后来得知,光就测血压这一关,我们大队的十名应征青年中就淘汰了其中三人。从现在的眼光看来,高血压是一种中老年病、富贵病。当时这种病,"生"在这一帮当时缺吃少穿而又身体健壮的农民小伙身上,实在是冤枉了。
  而内科淘汰的比例也相当的高,我们十人中遭淘汰的人也是三名。其中一个,就是那位执有高中毕业文凭的青年小伙。他们都是因被检出"肝肿大"而遭淘汰的。我十分清楚"肝肿大"的原因,是其营养不良和过度透支体力所致----这并不是他们个人的原因,而是农村贫穷的生活和繁重的体力劳动所致。
  剩下的四人是我和同一生产队的陈云友和一队、四队的二个青年农民了。其中一队的,是一队派驻海涂老农杨小狗的二十二岁的儿子杨关友。我知道:如没有特殊情况,这两名兵员名额将从我们四人中产生。而这个陈云友,人长得非常瘦小。外科检查时,其体重仅为八十九斤。我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外科检查医师,是拍着他的光屁股大声地对他说"你饭去吃得饱一点"。手下留情,让他通过了体检(后据了解,体重及格标准是九十斤)。但不曾想,就是他的这一点"仁慈",却在日后改变了我的命运。尽管我的体重,当时是超过标准的一百二十斤。
  几天之后的一天晚上,我们接到通知在公社大院集合。在公社武装部一位谢姓部长的带领下,我们一行人排队走向马山人民医院接受X光检查。检查的结果,遭到到淘汰的是那位四队的青年农民。原因是他的肺部有"钙化点"。这样就剩下了三人,即我、陈云友和一队杨小狗儿子杨关友。大概是认为我有心脏有些杂音的原因吧,而后,我就接到了被定为三等兵的通知。而插友贺惠民接到的通知,则是二等兵。
  接下去的日子就是等待,这一种揪心的等待。初涉世事的我,我也清楚,在这决定命运的关头,需要与公社、大队权贵人物之间沟通关系了,如公社武装部长、大队支部书记、大队民兵连长等人物。但我一名"独在异乡为异客"、又身在海涂的普通知青,无权无势,又与里畈公社干部、生产大队,根本没有任何瓜葛联系,而心底里又视自己甚为清高,羞于张口求人。其间,我既没有直接到里畈大队办公室找他们谈心,表达要求;也没有通过什么人到其家中说情送礼。果不其然,他们两位就在半个月后就接到入伍通知穿上了"国防绿",配发到福建前沿戍卫海疆。后来听说,陈云友为了当兵,不仅天天"磨"在大队支部书记家中,而且还挽人说情。而杨小狗儿子杨关友则为了当兵,其对书记陈述的理由竟是"其已经二十二岁了,是当兵的最后一年了,而何震辉是知青,他总是有办法的";"他们两人是六队的,总不能把名额都给六队吧"等等。其行其言,令我自叹不如。
  看来,当年我之所以被人挤下这当兵的班车,究其原因,是不谙世事,放不下清真孤高的自尊,且又为外来知青之因吧。但插友贺惠民,虽其所插队的杨树娄大队,名额一人,且只有他一个体检及格,还是个坦克二等兵,但不知为何,最后他也没有成行,其迷底至今未破,想必是与我差不多的原因吧。
"曾遣江涂事稼农,风雨四载'受教'中。只缘当年不识君,入伍应征梦成空"。大约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初中期间,工作单位绍兴市民政局调进来一个五十五、六岁、据说原担任过安城乡(即原合作公社、合作乡)乡长、名为谢茂春的老同志。一日,在他的办公室中与其进行闲谈。无意中,得知他就是当年带领我们应征青年去马山医院进行X光体检的武装部谢部长后,他笑着说:"唉呀,这件事早知道是你,当年应该帮你这个忙"。我说:"当年谁会知道咱们在二十年后的今天,会成为同事的呢"?言毕,双方不禁抚掌哈哈大笑。(作者系民进越城区机关支部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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